怪物马戏团 | 文

有的东西，你一直在等着它回来，其实它已经在暗地里死了；可有时，它又会以意料之外的方式回归。

2024 年 8 月 20 日深夜，一股力量在脖子上收紧，我感觉到了过去某物发出的召唤。它在黑暗中把我勒起，强迫我坐在半梦半醒之间，四下寻找生命和苏醒的意义，就是这时，我听到了那句话：

" 起来当狗了，小子。"

一时间，我以为自己正要去上班，是一月 5 次的调休搞乱了我的思维。但片刻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大脑在说话，它透过层层迷雾让我看看今天的新闻，于是我试图打开最便捷的新闻网站，一路上启动了五十个外卖和电商软件，安装了三十个刚开服的手游，终于看到了那条短讯：

Oh Shit，《Ruiner》居然要拍真人电影了。

《Ruiner》是一款发售在 2017 年的赛博朋克独立游戏，当时我们的生活相比之下还没那么赛博朋克。它是常见的斜俯视视角射击 ACT 游戏，节奏极快，内容劲爆，难度不低，通关时间只需六、七小时但异常爽快。

当年阿玮被杰哥拉进房间时，他本以为自己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款游戏。

《Ruiner》目前在 Steam 上好评率为 89%，说它冷门吧，它其实卖出了 50 万套。然而今年年初，游戏的波兰开发商 Reikon Games 已经裁了 80% 的员，因为《Ruiner》虽然卖得不错，但这群家伙在发售后的 7 年里，只出了一款新作的概念预告，自然不可能维持运营，更别提这新作还不是《Ruiner》续集。

这 7 年里，他们似乎把游戏改编版权卖给了环球，从《玩具熊的午夜后宫》《超级马里奥》尝到甜头的环球，自然毫无新意地推进了更多游改电影项目。但很有新意的是，他们选的竟是冷门的《Ruiner》。

我知道，在环球影视的高层中，一定也有人在脖子上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环球影视高层合影

毫无疑问，《Ruiner》是一款好独立游戏。但我今天再聊起它，不是因为它有多出色——而是因为，回头去看，我发现原来《Ruiner》就是市面上，最好的电次模拟器。

以防你真的不认识谁是电次，他乃藤本树漫画《电锯人》的男主，是个如果大志里全是胸，那他就胸怀大志的流浪少年，因为无意间获取了恶魔的力量变成电锯人，成为公安旗下的一名 " 打手 "。

但《电锯人》真正的故事是，电次如何被他的上司玛奇玛小姐，玩弄于指掌之间，被爱和欲望利用；也让 " 我想当玛奇玛的狗 " 这话，成了时尚单品。

而在《Ruiner》中，你就是神秘少女黑客的狗，她会在字面意义上，叫你小狗狗，然后把赛博狗绳栓在你的脖子上。

@Ching Yeh

这幅图毫无意义，之所以放在这里，是因为藤本树在《电锯人》第二部的最新话中，把战争的屁股画得非常翘。我只是觉得大家都该看看。

《Ruiner》的故事是说，你是一个相貌奇怪的杀手，身世神秘，造型宛如《电锯人》中的某种武器人。最初，你被派往 " 天堂 " ——某个超级赛博朋克公司中，刺杀其老板，给你下令的男人会不时对着你耳语："KILL BOSS"。

但熟悉电次的朋友们都知道，电次是绝不允许男人对他做出亲昵举动的，除非是谈判条件时的章鱼哥。于是，这男人的信号很快就被阻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黑客，她叫自己 " 她（HER）"，少女唤醒了你的记忆，让你想起，原来你是来这里救自己哥哥的。

游戏全程，就是你在少女黑客的帮助下，杀回公司核心，干掉拦路者，并解救自己的哥哥。

游戏需要重点聊玩法，但《Ruiner》会迫使所有爱它的人聊其人设。在那个赛博朋克依旧在探讨人被社会驯化，自身还没被政治正确驯化的时代，这游戏里充满性感硬核的角色。

首先，你会遇到许多恰到好处的热辣女郎，在制作组的官网上，他们说《Ruiner》是一款被硬核赛博朋克日漫启发的作品，很显然他们把当时的审美也搬了过来，这是重机枪纯度的二次元美学。

所以游戏里，你会在雇佣杀手齐聚的酒吧中、在改造人络绎不绝的大街上，以及在一家装饰过激的店面口，看到各种模特偶像级 NPC，韩漫日漫美漫融合的光明前景，就在她们身上闪耀、飞升。

你甚至能在机油味弥漫的桥梁上，看到一位让你在城市里找猫的猫娘朋克小姐，她虽然满嘴愤世嫉俗之词，脸上涂的像是毛利人的战妆，但她确实会喵喵叫。

只是冠军必须颁给游戏的女主 " 她 "，她塑造极为个性，存在感仿佛电击。一路上，她会引导男主去做各种事，其中大部分都是抹除某人或某物的生物数据。于是你时不时就会听到她说 " 小狗狗，快去杀光他们 " 或 " 咬他，狗狗，咬他！"

某个天才在做《Ruiner》时得到了上天的启示，为游戏加入了一个评价系统。在游戏里，每场遭遇战可以在三分钟内结束，而你会根据表现获得从 E 到 S 的各种评分，不同等级的评分，可以看到女主做出不同的庆祝姿态。

要是拿到了 E，你会看到她一脸黑线，把双眼藏在阴影和你的羞愧中，同时头上还戴了顶写着 BAD 的帽子。

但如果是 S，你就会看到她振臂高呼，同时展示爱与信仰勾勒出的完美身材，这是昏暗赛博时代最后的火光。

什么，你问她作为一个黑客，为什么要穿瑜伽裤？那我问你，你你你是男的还是女的？那那我问你，那我问你？？！

但外貌只是肤浅的，是重达一吨的肤浅，在外貌下，还有过目不忘的性格塑造。" 她 " 不时在活泼可爱和阴沉暴虐间切换，颇有赛博朋克版《呼啸山庄》凯瑟琳的风采，她就是穿着瑜伽裤的龙纹身女孩。

自从《电锯人》的玛奇玛大火后，国内的几乎每款二游，都会在游戏里加入一个带着蒙娜丽莎微笑的 " 坏女人 " 御姐，虽然有些坏女人仿佛吉娃娃被梳理成了狼，好似才抢完三岁小孩的冰棒。

但《Ruiner》的女主，就是玛奇玛和沙琪玛的结合，美味得如同藏在冰箱里的肉排。一路上，她不断释放反差能量，一边叫你乖狗狗，对你发大量颜文字，和你讨论路上见到的一切，与你愈发暧昧，让修车库的义肢大爷都把她叫做你的女朋友，让你在打完这游戏七年后，闭眼依旧是那漫天飞舞的卖萌颜文字。

而时不时，她又会突然露出冷酷仇恨的神情，用库布里克凝视瞪向第四面墙，以冰冷的口吻说：" 乖狗狗，把他的肺掏出来 ~" 当你一次次被敌人打死后，她又会无情地说：" 站起来 "" 真是没眼看 "。

圣斗士星矢见了她，会立刻意识到雅典娜只是个新手教程。

这种在关心、暗示、命令、欺骗和依偎间切换的奇妙组合，要么让你不以为意，要么让你化身爱的狂战士，把所有和爱有关的清规戒条丢下楼顶。

@Sugar:coffee

在我接触到这游戏的第一个小时，什么叔本华、本雅明、美国新黑色电影研究和殷商人祭考古纪实，通通被我抛到脑后，我退化成了一种没上过学的状态，而我知道其实，她也没上过学。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

然而就算如此，它依旧缺少一抹奇幻色彩，它需要一个被所有人等待的反转。

注：存在剧透。

我知道，藤本树一定玩过这游戏。我可以看见在一个深夜，发福三倍的藤本树在家里对向黑暗中的屏幕，在结局的反转来临前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向《鬼玩人》抱枕，全然不顾飘落在地的《友好电锯小子》废稿，他说：

" 从现在起，她要起飞了。"

就这样，她起飞了。在杀掉无数拦路敌人后，我们来到了哥哥面前，却落入陷阱。真相大白，原来主角从未有过任何哥哥，这是被 " 她 " 植入脑中的记忆，而他只是一具 " 天堂 " 的复制工具人，最初被那个男性黑客唤醒，试图以此刺杀 " 天堂 " 的 BOSS。

谁知，却被 BOSS 雇佣的黑客 " 她 " 拦截，并顺水推舟利用男主，推翻了一场针对 BOSS 的篡权阴谋，然后将男主处理掉。

但此刻，她对你说过的每一句 " 狗狗 "，都会化身在情人节降临的 PUA 之神，裹挟着神迹吹向结局。就在 BOSS 得逞前，" 她 " 露出了真面目，一个想要获得自由，推翻 " 天堂 " 的 AI。

‍你看，我没骗人，他们两人都没上过学

‍

她一直在利用我们，也一直在欺骗 BOSS，只为将她的狂暴狗狗送入 BOSS 身边，然后解放他，让他不再是一具劣等的复制人体，而是一位看过五十部《疾速追杀》的杀神，足以把整个天堂的高层和他们的保镖送入地狱。

最后，她对你说，如果你能活下来，那就去天堂陨落的地方和她相见吧。

只是天堂没有陨落，Reikon Games 陨落了，只留下唯一的作品，等着被《猩球崛起》的导演改编成电影。

@RIP_LEGEND

我不知道是否该期待这部电影，也许环球高层会把 " 她 " 变成黑人，毕竟没有狗狗过去敲打他们的大脑。然后黑元素会与游戏的红色调结合，形成一条完美的黑红路线，让它像是育碧的《刺客信条：影》一样被狂喷后，三天卖出 1000 万。

哦对不起记错了，那不是刺客信条。

《Ruiner》的一切都是性感的，不止女角色，它的男主也有一种凶悍的魅力。他总是一身染血的西装，笔挺的身材上是一颗机械头盔，不断闪过他接到的命令，偶尔卖萌般显示一个 " 弟弟 "。

他虽脖套狗绳，却把我行我素的西格玛精神演绎到了极致，于是有人说他就像赛博朋克版的高斯林，bro drives。

Bro 真的 drive，bro 在每一章里都 drive，在无尽孤独的夜幕公路上，代码的蓝色残影如雨般落下，只有他的摩托和耳边少女黑客的细语，驶出一个西格玛人造电次和 AI 玛奇玛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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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你 drive 向爽快的战斗，男主有血条和能量条，他能使用从减缓时间、加速狂暴、手雷、眩晕弹到护盾等各种技能。且你可以随时洗点，根据不同敌人，花 30 秒变成一个针对性的杀手。

西格玛狗狗左手一柄武士刀，右手一把能量枪，他还能捡起大量花哨武器，从动力锤、热熔刀，到冲击波枪、连发霰弹、光束枪和喷火器、冷冻枪……你有一整个未来军火库为你服务，枪之恶魔向你和她的爱情故事匍匐致敬。

你会不断更换武器，让近战、能力、远程战斗和爽到爆炸的处决技连环切换。女主还会在你打出连杀时兴奋高喊，像是台上的 DJ 为你引爆舞池。

这些武器的打击感也十足，就像整个军火库在举办拳赛。没有废话，凌厉的战斗直接开始，你可能会死，敌人很强，但你也很强，每场战斗都仿佛武士间的对决，会在三分钟内见分晓。

三分钟，只是在网上与人对喷三句的时间，不如用它来感受这份激情。

战斗中的男主，头盔上写着 " 弟弟 "，但他将教会所有敌人谁才是弟弟。熟练操作，他可以化作战场上的一阵狂风，牵着一条满载回忆的狗绳迎风飘扬，然后你才会发现那不是风，那是装逼的极致境界，和无尽刀下魂灵组成的哭嚎。

‍《Ruiner》当时颇受好评，然而 IGN 却给了它 6 分，比最近的《星球大战：亡命之徒》和《Dustborn》，甚至《星鸣特攻》都低了一分，因为编辑觉得它太难了。

当时他们还没因为《毁灭战士》的试玩，像幼儿园电竞挑战赛记录而被群嘲，所以敢用此等理由打低分——哪怕实际上游戏有个基本不会死的简单难度。

不过，考虑到这分数也就比 IGN 评测《黑神话》低了 2 分，那看来《Ruiner》还是够看的。其实我也理解 IGN 的测评人，IGN 可能确实对为美少女黑客当狗不感兴趣，毕竟他们早就有其他主人牵绳了。

最后，还不能忽视游戏出色的艺术设计，它不一定让你舒服，但一定会让你记住。

你有没有听过那种老套的电影台词，两个即将进入腐向同人本的男人在对战前，冷酷地说 "let ’ s dance"，然后把对方打成番茄？

《Ruiner》的战斗，就是这句台词的杰出演绎。它有流畅的节奏和质感，配上那 BGM，横扫你的游戏阳痿。

朋友，this is true music。

游戏在 Steam 上，有个 tag 叫 " 好评原声音轨 "，这是其含金量的证明。BGM 是多人制作的，其中就包括为《剑风传奇》和数部今敏动画配乐的平沢進。

音乐时而暴虐，时而遥远。有时它用键盘作主旋律，如一颗冰冷的机械心脏般跳动，不紧不慢，空灵的歌声在血管间穿梭，仿佛未来社会崩塌前的赛博幽灵。

有时，它又充满混乱和杀气，如果一个好战的外星文明，用电子乐作武器，那他们最酷的杀手随身携带的，就有这游戏的战斗 BGM。

整个游戏虽然没有太复杂的场景，但它不缺酷炫的美术设定。破败、野蛮扩张的赛博城市，是一个绝望时代的死魂灵，化作钢铁水泥的巨人在大地上肆意生长。

在它底部，有无数沉醉在搏斗和犯罪间的短暂生命，在街道的每个角落，韩语日语中文的广告牌都在霓虹灯间说 " 我爱你 "（不是比喻）；而在街道外，是被滚滚乌云拥护成王的公司巨楼，掠夺了 " 天堂 " 的名字，如人性之坟的白色巨碑一样伫立，根基向下延伸至地狱，延伸至手枪旁香烟的一抹赤云。

整个游戏里，风格化的红色调弥漫于四处，阿基拉的红色魂灵一直在这暴力和战斗间弥漫。可有时它又转向一种蓝色的，冰冷的浪漫，让结局随着那首《水底的太阳》缓缓将你包裹、吞没——

——直到七年后，被回忆猛然在一则新闻中唤醒。

《Ruiner》有种魅力，它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卫道士娱乐，而是穷到吃卫生纸的电次会爱上的东西，一种电子产品的捏欧派之梦。

它让你想起，电子游戏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在数小时内体验给黑客美少女当狗的快乐。拔掉线后，你就得回到和超模约会，驾驶劳斯莱斯参加晚宴的现实生活了。

@Carrots

《Ruiner》就是一款这样的游戏，它只是个没经费的独立作品，却有其独立的魅力，正好不会在通关的 6 小时里变得廉价。所以为何，在发售七年后，它还是值得拥有一篇推荐的文章。

其实，决定要写这篇文章的人也不是我，我甚至没有上过学。

是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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