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凡人歌》后，我的最大感受：

在我们这儿，打工人就是家庭主妇打卡版。

过得好赖，不看你干得好赖，看老板的良心和精神状态。

其实还不如家庭主妇。

打工是为了有钱，而家庭主妇本身就是有钱、有家底的象征。

前些年，全职太太、生二胎、北四五环贷款一套次新房，都是北京新中产的标配。

多半是踩上了互联网风口的那批人。

他们扛起了消费升级的大旗。

中产兴则百业兴。

从母婴到教培，从美业到房地产，从家政到汽车，处处靠他们的高薪水来内循环。

2017 年，咨询公司贝恩出过一个《全球奢侈行业研究报告》。

在这一年，中国奢侈品市场规模达到了 200 亿欧元，并且每年还在以两位数的比例上涨。

风口吹豕的那些年，迪奥新出一瓶香水，LV 预告一款翻新包，都是上架前就断货。

《凡人歌》女主殷桃，出场就是这样一位家庭主妇。

首饰戴香奈儿，针织衫穿芬迪，皮裙是纪梵希，家务活是保姆 di。

在自家大客厅里踩甩脂机，也得换上 lululemon 和 On 昂跑。

最平价的大衣，都是小众设计师出品。

那种没几个人听过的牌子，抄起来都是四五千。

她们家就是标准的内娱特供中产——

身份认同，不靠制度担待，靠自个儿花钱买。

美图秀秀拍一拍，朋友圈晒一晒，就完成了中产的晋阶。

小红书上，循例又有扒殷桃同款的笔记顶上来。

标题都是统一模板：

#《凡人歌》殷桃职场穿搭太有气质了！#

# 殷桃的穿搭，我真是爱了！#

这个套路对普通悬浮剧管用，甚至像宣传方提前买的广子。

比如殷桃前两年演的《新粉红女郎》。

拍这种剧，本来就是为了给品牌带货，演员都是广告模特。

但用在《凡人歌》上，就很于心不忍。

殷桃的穿戴越高级，越印证铺天盖地的 " 中产生活方式 "，是个营销出来的虚头巴脑。

我还是那句话，不算房价跌幅；

不算能从父母手里继承多少财产和资源；

不算是不是到了 35，就自动清退；

不算社会福利保障是否稳定健全；

风口吹起的豕，分分钟变回屠宰场上的猪。

从来并没有中产，花的钱多了，也便成了产。

《凡人歌》用殷桃摆阔开场，往后每一集，都是他们家的下坡路。

最开始，她这个二胎宝妈要重返职场，还看不上同学介绍的，月薪一万的活儿，嫌钱少事 low 离家远。

回家换上小众品牌的家居服，几千块的那种，再跟老公蛐蛐：这种破活儿介绍给我，好意思伐。

殷桃演得好极了。

层次分明，把不同阶段的不同状态，都细致交代了出来。

这个阶段，她还活在云里雾里。

精致、体面，又有点看不起人。

她四十多了，五年没上过班，竟然以为重出江湖，职场得敲锣打鼓、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对就业市场没有半点数。

" 就一万？我五年前就税后两万啦！"

听见老同学介绍工作待遇，龇牙咧嘴，右眼和右边的苹果肌上下一挤，挤出这么不着四六的一句话。

自以为有面儿，其实闹了大笑话。

表面优雅，心里傻。

一整个跟社会脱节，不知今日是何年。

她跟她老公都是创一代，爸妈是小地方的下岗工人。

二本毕业，没有任何光鲜标签，助他们一步登天。

就是硬能干、硬实用、硬靠谱。

老公混到了中高层，配跟老板和老板娘开小会的那种。

乍看是左膀右臂，细品是清道夫。

老板要裁人，让他当信差，冲在前面挨骂、挨拳头。

晚上有招待客户的饭局，他再给老板挡酒。

工作日帮老板招呼大婆，礼拜天再帮老板哄小三四五六。

倒贴心肝脾胃肾，全副健康，也倒贴钱。

就这么着，勉强过上了朋友圈里的中产生活。

基本也是普通人奋斗的极限了。

殷桃的穿戴，换个角度看，也是一个普通孩子送自己的奖励。

本来并没有错。

只是老板不再需要他们这些实用派了而已。

能赚钱的年头，才需要能干事的人。

钱不好赚了，实用派就会在淘汰名单第一排。

再能干也有限，难道能隔俩月就拉个 2 亿单子吗？

老板的情绪价值，没法靠对外拓展和挣钱来满足，势必就要把注意力转向内部。

以摆弄人情世故——说穿了就是用权力欺负人取乐。

实用派失去效用。

实用的反面，比如负责任、就事论事、朴素不光鲜等等就会凸显出来，反成为弱势。

所谓 35 岁清退定律，只怕也有这层缘故。

我们这儿的中年危机，比其他国家都早至少十年。

没有稳定的挣钱能力，那些高消费，当然就成了纯属浪费。

王骁演的老公，一次次当裁员信差，心底也生出不详的预感。‍‍‍‍‍‍‍‍‍‍‍‍‍

背锅次数越来越多，功劳越来越被忽略不计，还被后来的小年轻抢去……

基本也猜出个七八分来。‍‍‍‍‍‍‍‍‍

他跟殷桃两口子，就在 " 我要被开了——不至于，别自己吓自己——太好了，老板没开我——我要被开了 " 之间循环往复，墨迹了十几集。‍‍‍‍‍‍‍‍‍‍‍‍‍‍‍‍

殷桃从中产太太自然下滑到下一个阶段。

为了抵抗风险，又积极找起工作。‍‍‍

扔了面子，跟以前的手下卖惨求机会，求来一块格子间。‍‍

原来看不上 1 万块工资，现在 6 千也巴巴认头干了。‍‍‍‍‍‍‍‍‍‍‍‍‍‍‍‍‍‍‍‍‍‍‍‍‍‍‍‍‍‍

她来到了第二阶段，从云里雾里走出来。

小表情变少，不再出现傲慢神情。

下巴和身段都放低。

受多大委屈，不论老公、老板，谁给的，都咬咬牙，缓一缓，第二天照常亮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家带孩子，是没保障的家庭主妇。

出来上班，又是没保障的打工人。

前后没底，左右不靠，天大的锅砸下来，也得猫腰抗。

所谓凡人歌，其实就是咬牙生抗的歌。

终于墨迹到第 16 集，王骁被开了，还吃了天大的哑巴亏，拿不到一分赔偿。

殷桃也被同天开除。

现实里，40 来岁进职场，没人会为你的独立自强鼓掌。‍

再能干、再出活，也会被笑话和针对。

看这对失业 CP，在苍蝇馆儿里相顾无言，唯有咯咯苦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原来那部《欢乐颂》。‍‍‍

都是正午阳光拍的，转眼 8 年。‍

8 年前，正午阳光就是用《欢乐颂》，开了都市悬浮剧的先河，大捧上流精英臭脚。

这类剧的价值观都一样：

有钱、有出身，就清醒、体面、能力超强。

还有事没事出来当大好人，给穷人指点迷津。‍‍‍‍

反过来，家境越普通，就越糊涂、寒碜、贪。

《欢乐颂》正好就诞生在中产迷梦的年代。

给精英加滤镜，观众也爱看，可能因为那时人们相信自己靠工作，能跃升阶级，过上富有的生活。

你夸安迪、曲筱绡，就是夸理想中的自己似的。

如今梦醒了，正午阳光又调了个。

在《凡人歌》里，还原了每个老板的真实嘴脸——

他们才是草台班子上最草的那根草。‍‍‍

他们能成功，才不是因为什么人美心善、有文化、认知高。

反而越虚伪、自私、盲目、小心眼、不负责任，越能成功。

普通人之所以普通，往往因为你太守原则、太有肩膀。

被裁那个晚上，王骁喝大了，跟老婆苦笑自嘲：我真没用，真傻啊。

殷桃摇头又点头：不，你只是太善良。

这两天不是都在呼吁二本恋综嘛，这不就是最甜的二本恋综。

老板随便一个情绪波动，玻璃樽里迷人眼的花花生活，就霎时倾覆了。

中产梦碎，职场从造梦机器变成了人人唾弃。

既然 35 岁上班太老，60 岁退休太小，那凡人的出路在哪里呢？‍‍‍‍‍‍‍

上个月，徐峥让男人送外卖。

这个月，正午阳光让殷桃去当了月嫂。

40 岁，正是干蓝领的好年纪。

当然，如此这般下去，要不了多久，蓝领也会开始 35 岁就清退。‍‍‍‍‍‍‍‍‍‍‍‍‍‍‍‍‍‍‍‍‍‍‍‍‍‍‍‍‍‍‍‍‍‍‍‍

人生真正的出路，不该在工作里找，找也找不着。‍

《逆行人生》和《凡人歌》，都给出了同样的解决方案——

回到前几年被人看不上的、百般贬低的感情里去。

回到亲情、爱情里。再落魄，还有身边人理解和担待，不嫌弃你，永远在你后边撑着你。

挣不来很多很多钱，就去挣很多很多爱。

假如连别人的爱也没有，那就去自爱吧。‍‍‍

人生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停止，能不能向前延伸，谁都没资格判断，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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