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互联网江湖 作者：刘致呈

阿里三年整改完成了。

182 亿的罚款为期三年的整改，在监管部门的督促之下，阿里对于过去的平台生态垄断终于有了一个交代。

过去的三年，阿里走得并不容易，市值从 2021 年 9 月份的超 4800 亿美元，到如今只剩下不到 2000 亿美元，而隔壁的亚马逊，市值是 1.8 万亿。

阿里的营收增速，从 2021 年的 40%，迅速跌至 2023 年的 1.8%，增速暴跌。好在 2024 财年营收增速增至 8.34%。

今年 4 月份，马云在阿里内网发言说" 要勇于承认并纠正问题 "，" 要认清自己 "。

阿里需要 " 承认并纠正 " 哪些问题？又需要怎样 " 认清自己 "？整改完成之后，阿里该如何实现马云的 " 百年企业 " 愿景？

这些问题，值得深思。

三年了，阿里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用两个词来总结阿里这三年，一个是整改，另外一个是 " 求变 "。

这三年期间阿里的整改主要问题其实就是 " 二选一 " 的垄断经营问题，这一问题使得阿里巴巴不得不接受 2019 年中国境内销售额的 4% 的罚款，以及持续的三年的整改。

阿里整改的三年，是互联网快速变化的三年。

这三年，京东稳健，拼多多规模迅速成长，直播电商兴起之下，抖音快手小红书成为电商各行业的新增量。

这三年，阿里本地生活与美团激战中再次落败。掌管本地生活业务的俞永福卸任，本地生活的业务重心向高德倾斜，甚至市面上一度传言阿里要卖饿了么……

马云口中的所谓 " 认清自己 "，可能就是阿里必须认识到时代变了。

2023 年 3 月阿里启动 1+6+N 的组织架构变革，阿里巴巴集团之下，拆分为阿里云智能、淘宝天猫商业、本地生活、国际数字商业、菜鸟、大文娱等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

组织架构变革的目的，是 " 去中心化 "：让每个垂直业务都有完整的公司架构。

彼时，张勇、戴珊、俞永福蒋凡、万霖、樊路远分别掌管着阿里几大核心业务，各自就像是一方诸侯，对各自的业务有更多的决策权，并且完成从管理者到 " 创业者 " 的身份转变。

很多人都低估了这种变化，这可能表明，阿里的强势基因在改变。

过去阿里、腾讯都收了很多企业，但阿里总是强势融合，比如高德，比如饿了么，而腾讯投资，多保留原有的管理决策团队。这里面有对效率的考虑，对于当时的阿里来说，拿到控制权再整合是一种最优解。

当然，这造成了后来的 " 生态垄断 "。

拆分架构，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的阿里的战斗力已经远不如以前，要解决 " 大公司病 "，打破 " 垄断 "，就得下猛药。

阿里变革得很明确，一来为以后的独立上市做准备。二来可以打破过去集团组织架构臃肿，无法对业务作出快速决策的问题。

市值上，阿里跌得太多了。

从 4800 亿美元到不超 2000 亿美元，三年间市值跌超 58%。跌了这么多，这里面肯定是有低估的部分。比如，仍在成长中的云业务。

阿里需要重估，也需要从头到脚地重新改变。

所以，阿里 1+6+N 的变革，是有目的的变革，也是承载着阿里未来希望的一次变革，只是，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会是张勇任期内为阿里做的最后一件大事。

去年 9 月，张勇卸任，蔡崇信发布全员信接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阿里巴巴集团 CEO 职务由吴泳铭担任。天眼查 APP 信息显示，2023 年 9 月 18 日，张勇退出阿里高管备案。

蔡崇信这样的阿里元老回归站上前台，似乎意味着大刀阔斧的改革要继续下去。对于阿里这轮新的变革，马云总结道：" 改的是坏习惯，革的是既得利益 "。

谁 " 养成了坏习惯 "，谁享受着 " 既得利益 "？

曾经某电商平台普通员工巨贪 1.3 亿的新闻之下，所指不言而喻。

再来看一组数据：马云卸任 CEO 之时，阿里只有不到 4 万人，到了 2022 年底，阿里的全职员工总数近 24 万人，23 年底员工总数超过 21 万人。

对于阿里这样体量的企业来讲，效率问题是客观存在的。

表现在业务上，一些业务板块还是难以贡献利润。

阿里虽然业务线很多，但真正核心的，从支付宝长出来的业务除了金融，就是本地生活。

24 财年年报显示，本地生活板块业务亏损已收窄至 98.12 亿元，虽然，亏损在收窄，但这么多年的失血，显然使得业务本身成了集团业绩的 " 拖油瓶 "。

坦白地说，这三年本地生活领域阿里和美团的竞争中，阿里始终处在下风，2021 年以来，随着抖音加入本地生活的战场，美团开始和抖音争夺本地生活市场。

抖音和美团打得越火热，阿里本地生活业务也就越危险。

互联网行业里，最危险的往往不是下场争夺激战正酣的玩家，而是那个默默无闻，逐渐被市场遗忘的玩家。

今年 3 月份，本地生活集团董事长兼饿了么 CEO 俞永福卸任。也有外界猜测认为，阿里本地生活业务失利，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本地生活之外，基本盘电商业务也面临着新考验。

拼多多市值接近阿里是个标志性的事件，这可能意味着，拼多之外电商玩家们远远低估了电商市场的增长能力。所以刘强东要京东重回低价，所以马云罕见地定调要重心回归淘宝。

战略上的失利虽并非张勇所愿，但 CFO 出身的职业经理人标签难免让人觉得阿里过去太重业绩，而忽视了竞争战略。

看财报的话，2024 财年阿里营收突破 9400 亿，再创新高，经营利润再破千亿，重拾辉煌。

可问题是，业绩是一时的，对阿里来说，市场上的战略机会一旦失去了，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2021 年四季度，阿里中国零售电商收入四季度首次下滑，当时已经是连续四个季度下滑，而作为电商对手的拼多多和抖音，GMV 之和已经超过了阿里国内电商业务的一半。

从那时起，阿里的电商业务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显然，阿里的管理层似乎没能充分认识到这一点，

相比马云对于" 坏习惯 "" 既得利益 " 的反思，蔡崇信反而更直接。

在一则专访中，蔡崇信说：" 我们忘了真正的客户是谁；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有点自食其果；要定义方向是什么，然后设置公司的组织。"

阿里真正的客户是谁？不是华尔街的投资者，也不是港股的大陆买家，而是在淘宝上付费购物的每一名用户，是仍然选择在饿了么下单晚餐的每一名用户。

本地生活也好、电商业务也罢，用恰当的战略，服务好这些用户，可能才是阿里真正需要的方向。

2024 年的阿里需要改变，也必须改变。这可能也是危机感中，马云想要看到的。

反垄断的阶段性成果，互联互通新的机会

阿里要改变，很重要的一点是要变得更开放。

与阿里整改完成同样引起热议的，是淘宝接入微信支付的消息，互联网的 " 互联互通 " 再次迎来新的进展。

9 月 4 日下午，淘天集团在商家平台发布意见征集，宣布新增微信支付功能，有观点认为未来淘宝平台可能会全面引入微信支付。

淘宝新增微信支付，无疑是件好事儿。

这个提前透露，也值得琢磨，一来表明态度：你瞧，182 亿的罚款，三年的整改是能看得到效果的。这波属于是情商拉满了。二来，也是对腾讯的暗示：淘宝接入微信支付了，微信是不是也要更加开放？

对商家而言，淘宝接入微信支付，不仅意味着多了一个支付渠道，而是多了一种接入微信生态的可能性。

微信这个巨大的流量池，过去京东、拼多多吃得太饱，淘宝吃的却不够，即便是 21 年开放了外链也仍然不够。

而阿里对流量的渴望，又是由自身的属性决定的。

从底层逻辑上看，淘宝、支付宝是阿里的核心，一个是购物工具，一个是支付工具。工具类产品是永远缺流量的。

什么样的产品不缺流量？

内容产品和社交产品，腾讯手握微信，抖音、快手掌握内容，这两家都不缺流量。所以，微信的流量，其实一直都是一块儿亟待阿里深耕的肥沃土壤。

可预期的增长之外，接入微信支付对淘宝来说，其实也打开了一种新的可能性，比如，未来会不会有淘宝微信小程序？

对接入微信这事儿，本身其实是个信号：阿里和腾讯之间的生态墙似乎正在一点点拆除 。

也许，仅仅是开放支付入口还远远不够。

阿里需要到 " 腾讯生态 " 里找机会，同样，京东、淘宝、拼多多，也渴望能够来阿里体系里找增量，这才叫真正的互联互通、真正的生态开放。

这种生态开放如果在将来实现，那么对于阿里而言，有利也有弊。

好的一面是，在自身的体系之外，阿里会找到新的增量。对于电商业务、本地生活业务来说是好事儿。

坏的一面可能在于，阿里的根基可能会被削弱。

过去，以支付宝、淘宝为阵地，马云搭建起了一个完整的相当封闭生态体系，为了最大化这个体系的收益，有了后来的 " 屏蔽外链 "" 二选一 "。这也是 " 垄断 " 的原因所在。

实际上，" 垄断 " 的本质是一种 " 避免竞争 " 的竞争策略。竞争战略之父迈克尔 · 波特认为最好的竞争策略就是避免竞争。

这个策略能够执行的前提是，支付宝作为一种刚需的交易工具，能源源不断带来流量，成为这个相对封闭生态的基石。

而现在，工具产品的流量的增长能力变弱了。

从宏观层面看，抖音、快手、小红书崛起，支付宝也好，微信也好，反映出一个大趋势：内容流量正在超过工具流量，成为新的增长动力。

这个时候，如果将来阿里生态进一步开放，那么阿里的本地生活卸下盔甲直面美团，淘宝、天猫也可能更加直面京东、拼多多，到那时恐怕就不得不主动迎接竞争。

实际上，阿里生态变得更开放，也可能会让支付宝的支付业务更难做一些。

比如，接入微信支付之后，电商支付交易的基本盘，会不会被微信吃掉一部分？

实际上，在支付业务上，常频率更高的小额支付，微信支付很有优势。

无论是支付宝在线下力推的 " 碰一碰 " 支付，还是支付红包等活动，支付宝似乎很想用运营的方式来提高小额支付的月活。

小额支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 DAU。意味着流量。

小额支付意味着高频交易，意味着用户习惯。也就是说，支付宝需要一直不断地通过与用户互动，来跟微信支付抢夺用户习惯。

对于支付宝 APP 来说，支付是其核心价值。支付宝的交易量，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靠淘宝、天猫交易、靠本地生活服务带来的。

淘宝天猫接入微信之后，支付宝的电商交易量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一点，有待观察。

目前来看，支付宝也有应对之法，比如做内容。

实际上，支付宝 APP 导航栏，视频已经被放到了中间，而且今年 6 月，支付宝投入 10 亿元现金补贴内容。显然，支付宝并不想让用户很 " 用完即走 "。

只是，工具平台做内容，鲜有成功的案例。

在用户眼中，支付工具本就是个工具而已，有谁能够忍住不刷抖音、微博，反而整天去刷支付宝呢？

写在最后：

吴泳铭履新阿里 CEO 之时发布的第一封公开信中，提到：" 阿里必须更加坚定转向用户视角，多维度满足用户需求，用户需求的优先级高于一切。"

回归用户视角，满足用户需求，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时候相比 " 用户需求 "，" 业务需求 " 的优先级可能会更高一些。

如今，三年整改完成，阿里开放生态已经箭在弦上，接下来吴泳铭任下，阿里会有怎样的新变化，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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